住房风水布局与沙水(风水知识)

清代,江西某地有位堪舆大师杜香草,尤其精通风水地理。他曾与富家子弟李十九相交甚笃。李父身故后,杜大师奔走山川,代为搜索风水宝地,差点踏破草鞋。前后历经三年,才找到一块墓地,沙水分明,着实是处不可多得的吉壤。山地位于府城的东山,距李家有四十几里。周围幽深僻静,树木葱茏,游者只闻樵夫砍柴声与山寺钟声相呼应。西山在前,俨然是道天然屏障,且满目苍翠。杜大师非常得意,告知十九:“这是块福地。令尊大人古道热肠,为乡里所敬重推崇,葬此料想当之无愧。希望你们修德行善,培育福泽,则子孙后代将贵不可言啊。”

几日之后,杜大师破土点穴,李家兄弟扶棺下葬。事情办完,杜大师应某位达官贵人的聘请前往浙江。十九厚赠路费,送他远行,转眼一别两载。想不到葬父后,李氏家道反不如前,不断有人死亡。十九的兄长李十八夫妇也相继去世,遗下一女,名叫银雁。弥留之际,十八殷切地以幼女相托,落泪道:“我夫妇俩别无所恋,只是劳烦弟弟照顾银儿,则我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。”十九也痛哭流涕,领受遗言。银雁年仅十四五岁,婀娜多姿,不惯操持家务。十九的媳妇翁氏,黑心黑肺黑肚肠,常在丈夫跟前辱骂侄女好吃懒做,久而久之十九也信以为真。

从此银雁备受虐待,蓬头垢面,沦为佣人之流。起初她伏枕偷偷饮泣,继而朝父母的灵位啼哭。翁氏发现后,怒不可遏,百般鞭挞,银雁奔告叔父,反被绑住手脚一顿毒打。丫鬟们于心不忍,团团围住哭泣,伏地叩首请求代银雁受打,未被准许。银雁遍体鳞伤,雪白的肌肤渗出殷红的鲜血,人也奄奄一息,翁氏余怒未消。幸好十八墓地附近一座庵堂的老尼姑登门来为翁氏诵读《受生经》,见状急忙代为求情,翁氏这才放过银雁。次日,翁氏要礼拜佛像,索取温水洗手,银雁误端冷水,翁氏大怒,欲鞭其背。银雁心生恐惧,奔投门外溪水,打算自尽。

奔至溪畔,银雁忽见亡母自林中缓缓走出,悲伤道:“孩儿无须痛苦,你暂且跟随老尼姑遁入空门,自有生路。”说完就消失不见。银雁正惨痛不已,忽闻门内大声喧嚷,翁氏自扇耳光,作出银雁亡母的声音骂道:“狗贱种!有何冤仇竟欲杀死我女儿?”十九闻声奔入,情知是亡嫂因弟妹凶悍跋扈而显灵发怒,便代为哀求,却被翁氏唾面,受到种种数落和痛斥。十九慌忙出门找到银雁,见其像要寻死,于是拉之入内。翁氏立即怀抱银雁,失声痛哭,旋而又举双拳自殴,还用木杵自捣下身,顿时血流如注,透出衣裤。十九想阻拦她自残,然而翁氏力猛如虎,举室惊惶,左邻右舍攀墙窥探,一时搅得鸡犬不宁。

老尼素与银雁的亡母交好,见状合掌道:“善哉!善哉!大娘何以这般凶暴?老身作证,嘱她今后改过,善待银姑。”亡母不许。“那尽早为她找个好夫婿?”亡母还是不许。“或者将她寄养在亲戚家。”亡母依旧不同意。老尼开玩笑道:“实在不行,让老身带走收为弟子吧!”翁氏闻言,当即伏地叩首:“情愿献上掌上明珠,劳烦大师接引。”转而问银雁是否愿意出家,她欣然从之。十九深知妻子和侄女不能再和睦相处,也只好听任银雁出家。次日他亲送银雁到庵,请老尼为她削发,老尼回道:“为时尚早。”说完闭目盘坐于蒲团之上。不久,她张目笑道:“溪水何妨随石转,岭云更有出山时。”

十九临行前叮嘱银雁:“银儿但有需要,可暗托师父来取,切勿轻蹈危险莫测的家门!”银雁涕泣牵住叔父的衣袖不放,老尼大喝道:“痴儿!既已皈依佛门,还作婴儿恋乳的俗态吗?”疾送十九离开,然后掩上庵门。从此银雁在庵堂扫地焚香,撞钟敲鱼,念佛诵经,老尼渐渐给她讲授佛经禅理。而一年有余,十九益发困顿,亲朋故旧纷纷说是因新坟风水不利。有博闻广识者指点道:“新坟右侧的山丘太高,即便有利,亦只发女家。”第二年,杜香草回来,目睹李家败落的悲惨情状,不由大惊,也疑心墓地风水有问题。但他白天遍走山谷,夜里挑灯比对书籍,均未发现差错,因而始终不解李家的致困之因。

某日傍晚,杜大师回家休息,梦见一位天仙,烟鬟雾鬓,仪态万千,转告自己:“你可知李家坟墓不吉的缘由吗?我乃山神,特地用诗句来指点你。诗云:‘千里来龙结一匏,左根右叶长根苗。天生福人住福地,无愧惟有西山樵。’”杜大师正欲详问请教,突然霹雳作响,仙女已乘云驾雾而去。他猛地惊醒,急忙前往西山,打算寻一普通墓地为李父迁葬,且对外谎称:“先前墓穴的地脉已被山风吹破,不值得珍视。”他闲暇则自带干粮,深入西山寻找樵夫,然而整整一个月都未遇到。一日,暴雨忽至,杜大师见岭前有几间茅屋,急忙奔去避雨。一位龙钟老妇素服出来迎客,堂内停放一具七尺桐木棺材,灵帐飘动,景况凄凉。

老妇自称是夫君逝世七年的忌日,杜大师问道:“老人家,您有儿女吗?”老妇答道:“仅有一子,姓杜,名佛奴,因其父梦佛而生他,所以取此名字。由于家境贫寒,佛奴砍柴谋生,每天都在东山白云深处。”说完唏嘘不已,既而翘首向外:“这时他遭遇暴雨,恐怕回家又得像个落汤鸡。”旋而转身入内,取来山茶炊饼招待客人,茶甘饼香,吃起来很是可口。很快,一个少年挑柴冒雨而回,其人生得眉清目秀,器宇不凡,见客则作揖施礼,仿佛儒生。杜大师心知他是佛奴,表示自己也姓杜。佛奴入内向老母问安,随后出来再次行礼,如见长者般恭敬。

杜大师不胜欣喜,与之闲聊,见佛奴言辞文雅,谈吐之间绝无半句粗话,便对老妇说道:“郎君文雅不俗,何不让他读书识字?”老妇愧叹道:“这孩子幼时曾在村里学堂念书,其父身故后,我又年老衰迈,家中全靠他打柴挣钱过日子。”再问佛奴年纪,老妇回答十七。当晚,老妇就地铺上被褥,挽留杜大师住宿。次日晨起,杜大师从腰兜内取出二两银子,酬谢茶果招待。老妇笑道:“我们母子虽然穷困,但并非卖茶果的。更何况你和我家还是同姓同宗。”再三推让,坚持不收。杜大师知道不能勉强,此后常到她家做客,始终礼貌周全,从不懈怠。

一日,佛奴猎获一对野鸡回家,亲自烹调,盛入菜盘招待客人。杜大师捉筷品尝,味道极其鲜美,佛奴收拾盘里剩余的给母亲吃。杜大师偷见他仍咽粗粮野菜,敬意油然而生,于是告知老妇,打算给佛奴寻个佳偶。老妇喜道:“他已成年,能得本家长辈做媒,实属天大的好事。只是家中一贫如洗,谁肯将闺女嫁给樵夫的儿子呢?”杜大师笑道:“他父亲可有墓地?”老妇叹道:“荒野随便埋葬罢了,能不弃尸乱葬岗足矣,岂敢奢望选择福地?”杜大师思忖道:“不难,我有块风水宝地奉赠给您,日后显贵,希望不忘引路人。”老妇道谢称好。

杜大师面见十九,索取先前那块墓地:“我有个远亲,寡母孤儿,请将你们遗弃的墓地给他们,价钱好说。”十九慨然答应,毫不吝惜。杜大师欲立字据,十九本想酬谢他百两银子,于是立下百两银子卖地字据相赠。杜大师将之送给老妇,择一吉日,让佛奴请几个樵夫将其父的灵柩启运改葬。然后命他们掘地五尺,不改墓地位置,深度则加倍。刚掘一尺左右,挖起一物,非土非石,状似鼋鼍,背有篆文:“识者杜,葬者杜,宜子孙,贵且富。缺德人家,莫觊觎。”葬事完毕,杜大师又出门远行。佛奴仍天天砍柴,每日早晨经过亡父的坟墓,总见坟上热气蒸腾如开水。

转眼隆冬,天气酷寒,佛奴正痴望墓地,坟上冒出的白气忽与天上的冻云联成一片,丝丝缕缕,迷迷茫茫,洒洒落落,若有如无。霎时雨雪大作,浑身衣物沾湿,他心知岭下有座尼庵,能暂时借避,便赶紧奔去敲门。刚巧老尼有事外出,只有银雁独自在庵绣佛幡。她闻声开门,放佛奴进庵,见其寒噤颤栗,于是引他来到灶下,燃火烘烤湿衣,取师父的布袍和自己的紫布裤给他换下,且烧煮豆粥给佛奴裹腹驱寒。天晴衣干后,佛奴想要辞去,银雁检视其它衣物都在,独独没有自己的紫布裤,穷觅不得。她深恐师父回庵,便催促佛奴先走,嘱其乘隙寄还裤子,切勿让师父发觉。

老妇嗔怪儿子回家太晚,佛奴向母亲禀明缘故。老妇很感激银雁的照应,细视紫布裤,果然属于女子的贴身衣物,怀疑两人有染,故而叱责儿子,佛奴竭力辩解否认。次日,老妇亲自送还紫布裤,不料老尼已回,恰巧碰见,便究问内情,大怒道:“清净道场,淫婢怎敢玷污佛门圣地!”立即命银雁出来。老妇再三解释无效,只好和银雁一起跪求,老尼始终不答应。银雁对佛起誓,自证清白,老尼冷笑道:“佛远在大西天,不像土地神,会管你牙疼之类的赌咒发誓。”银雁愤欲自缢,解下衣带挂于庭树,老妇赶紧上前阻止,老尼仍怒不可遏。

老妇忍不住埋怨道:“老秃驴!你徒弟慈悲为怀,反获罪责,那你究竟想把她赶到哪去呢?”老尼拂袖道:“随她的便。”老妇心知银雁绝不想回叔父家,便对她说道:“何不跟我回去?”银雁还在踌躇不决,老尼突然抚掌道:“妙哉!妙哉!速去!速去!”立刻将她们赶出尼庵,关闭大门。刚好杜大师返乡探望老妇,见她携银雁回家,惊问从何而来,老妇详述事情经过。银雁伏地涕泣,称杜大师为叔叔,杜大师喜道:“先前我说为佛郎牵线的对象就是她。可见此中注定有天缘,希望不要错过。”既而将这门婚事简略转告十九。杜大师慷慨解囊,代为谋划洞房花烛事宜和费用,以使小两口顺利成亲。

小夫妻俩婚后十分恩爱,侍奉老母又极为孝顺。老妇对银雁流泪道:“我们母子俩吃惯苦日子,未免苦了你这个新媳妇。”银雁笑道:“孩儿昔日遭到婶婶凶暴虐待,如活在地狱一般;后来到尼庵,已算得上是安乐窝;如今得阿母和郎君的怜爱,更像是在天堂最上层。”老妇喜笑颜开。她常常养猪,分担佛奴的劳苦,老妇不忍,银雁宽慰道:“孩儿自己乐意。从前养猪是迫于威逼虐待,现在养猪是心甘情愿,有何痛苦呢?”某日,杜大师带来两锭银子,拜谒老妇:“老人家新娶儿媳,又添吃饭之人。明年谷物价格必然上涨,请凭这银子预买谷物,让佛郎逐渐渐学做生意。”老妇再三推辞不掉,这才收下。

当晚,银雁养猪回家,见阿母给佛奴看银锭,并说道:“区区银子,亦不过铜铁之物而已。奈何有则生,无则死,岂不令人短气伤心!”银雁要来一瞧,顺手抛在桌上:“这有何值得宝贵的!孩儿养猪走到涧水拐弯处,水底下满满的都是这东西。明日自当取回几枚送给阿母。”老妇笑道:“痴妮子!误将鹅卵石当作银子吗?”次日,银雁果然怀揣几枚而回,外表虽锈斑黝黑,到石板上磨光后,却雪白发亮如镜鉴影。老妇不胜惊喜,问山涧里有多少,银雁说水底遍地都是。佛奴取黝黑银块赶到村庄集市,向行家询问求教,有人答道:“这是古人窖藏之物。”佛奴回家和母亲商议后,天亮就和银雁到溪水弯曲处,只见流水潺潺,水下尽是鹅卵石。只有从银雁手里捧起的,都立刻化为银子。

起初犹以布袋装运,后因误掉一枚,有个牧童拾起笑道:“你们母子俩辛苦勤劳,搬运这种蠢物有何用?”这些银锭一入牧童之手,则又化为石块。佛奴因此胆色更壮,直接用箩筐装载挑运,一个月来回往返才取完。屋内堆满,毫无空隙,佛奴便挖掘深窖存放,统计下来约有二十几万两。某日,佛奴进城,购买大量神符烧化酬谢地藏王菩萨;又去拜访杜大师,邀他登门,详细告知得银一事,提出要分赠给他。杜大师坚持不受,急代佛奴购置城郭一带的良田沃土,营建宅第。田地纵横,楼台相望,仆婢成群,车马齐备,佛奴成为豪富之家。第二年,银雁诞下双胞胎,取名鸿、鸾。两个儿子天资聪颖,善于读书,少年就入官学。佛奴也捐银成为员外郎,为母亲请到朝廷封诰。

每逢设宴祝寿,老妇总谆谆不倦道:“子子孙孙即便传之千百年,也断不可忘记同宗本家香草先生的大恩大德。”杜大师年迈后,佛奴将他请到家中住下,待之如叔伯一般。清明节那天,夫妻腰佩丧带,祭扫父坟,仆从夹道,丫鬟如云。半途忽然奔来一个穷汉,号啕大哭,叩首求援,只见一个保正持牛鞭追来捕捉。佛奴心生怜悯,询问情况,保正解释道:“这家伙屡屡小偷小摸,这次定要敲断他的腿骨。员外郎不要袒护他。”银雁闻声掀起车帘,见跪地求救的并非旁人,竟是叔父李十九。问他何以沦落到此,十九自称家业败光,恶妇跟奴仆私奔逃走,席卷余财,自己孑然一身,有时睡在荒郊野庙,实则未曾偷过东西。

他说完大哭,银雁也悲伤落泪。佛奴笑请保正离去,带十九回府,待之如岳父。十九局促不安,表示担当不起。等杜大师闻讯出来和他叙旧,十九更生羞愧,执意要走。佛奴不得已,赠其丫鬟和几百两银子,让他重整家业。次年,佛奴的两个儿子乡试中举,老妇正好八十大寿,满堂宾客祝寿。忽然走来一位庵内的小尼姑:“奉师父之命,务必请夫人到庵内随喜。”且随身捎来一条旧布裤,“这是杜郎旧物。”佛奴想推辞,但银雁不同意,乘轿而往。来到地方,老尼已沐浴更衣,闭目即将圆寂。银雁苦苦哀呼唤醒,老尼张目笑道:“银儿终于荣耀富贵了,昔日赶你走,现在或许不认为老尼做得太过分了吧?”

银雁抽泣道:“法师生死人而肉白骨,我怎敢忘记您的大恩大德?”老尼徐徐应道:“谈不上恩德,只是能在黄泉之下对你母亲有个交代了。”说完闭目坐化。银雁出资将尼庵修缮一新,添置产业,又在庵侧筑造一座佛塔,安放师父的骨灰。佛塔位于她父母坟墓的东北方,形状尖耸如剑戟。竣工后,杜大师目视而笑:“后代子孙中,还应当出个武科鼎甲。”后来,果然应验。这则故事,是我(作者)在滋阳时听浙江人孙子任讲述的。孙子任实是一位忠厚长者,其言料想必非虚构。

懊侬氏点评:坟地牛眠,贤豪蜕骨,自古山神的面目,何尝轻易示人。只是涧底累累,百万银两,专门留给贤孝妇人,犹如明代银娘,一朝入宫富贵,犹不忘家乡父老。然则铜臭之神,又何尝毫无知识,专与牧童竖子为伍!常见丰衣足食之家,其德其才,绝不相称,大概是其祖上积德,必有非常过人之处。噫!此其所以通神的缘故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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译自《夜雨秋灯录》中【银雁】一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