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字不合孤苦无依的生肖动物(孤苦无依的生肖)

年三十上午,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的大诚家院子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,张灯结彩。堂屋正当门的墙壁上张贴一个烫金“囍”字,时尚甜蜜的婚纱照镶嵌在古铜色的相框里,悬挂在席梦思床头上。五十岁的新郎大诚和五十一岁的新娘二秀喜结连理,百年好合。两位新人笑容满面,心花怒放,手牵着手,肩并着肩,在“噼里啪啦”的鞭炮声和街坊邻居的祝福声中迈向红地毯,走进婚姻的殿堂。

大诚十六岁那年因家庭经济困难,高中没毕业就辍学跟着师傅走街串巷打家具。经过两、三年的摸爬滚打,潜心修行,他成了远近闻名的一把木工好手,十里八乡的庄户人家都喜欢聘请他做家具,不仅是他的活儿美观时尚,结实耐用,更重要的是人实诚厚道像他的名字。

铁柱是邻村多年的老会计,能说善道,见多识广,村里婚丧嫁娶,大事小情都离不开他。他有两个女儿,大女儿要出嫁,大诚和师傅受邀做嫁妆。

三十年前木工活是纯手工,不像现在使用电动工具刨锯榫卯省时省力。铁柱陪送女儿的嫁妆真不少,大衣橱,小方桌,写字台,脸盆架,高低柜,矮茶几——应有尽有,他们师徒一连干了近两个月。

铁柱家的二姑娘细高个儿,瓜子脸儿,马尾辫儿,水灵白净,明目皓齿,村里人都爱叫她小名——二秀。高考落榜,在家务农。父母和姐姐下地劳作,二秀在家烧水、沏茶、做饭,招待大诚师徒二人。她有事没事都爱站在大诚身边,眼睛一眨不眨地瞅他光着膀子拉锯推刨凿眼开榫 ,时不时地夸大诚木工活专业精致,还说她结婚的嫁妆也让大诚做。大诚只顾干活,咧嘴笑笑。

二秀把家里的苹果、梨儿洗净递给大诚吃,大诚不好意思要,她撅起小嘴,娇嗔道:“怎么不吃,俺专门给你洗的,权当喝水。”大诚不善言谈,只好接过来。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诚一口一口吃完。一天,二秀从集上买了一双白色回力运动鞋,还有一对“鸳鸯戏水”鞋垫,趁没人时送给大诚。大诚说什么也不要,两人推让好久,二秀差点儿急出了眼泪。大诚明白二秀的心思,但大诚怕连累她:父母年事已高,长年吃药,弟弟脑瘫,生活不能自理,三间土坯房外面下大雨,里面下小雨,屋里四个旮旯,他们两家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,他不敢有丝毫吃天鹅肉的奢望。

二秀不甘心,找各种借口与大诚搭讪,今儿锨把断了,找大诚装上;明儿灯泡坏了,让大诚换上;后天买了新衣,请大诚把关,大诚不温不火,不置可否。师傅看出二秀真心喜欢大诚,想成人之美,撮合此事,大诚以属相不合为由婉言谢绝。大诚和师傅干完活离开了二秀家,她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天,不知流了多少相思泪。父母对大诚家了如指掌,心知肚明,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心肝宝贝往火坑里跳,一家人苦口婆心规劝安慰,二秀才渐渐走出“单相思”的阴影。

无巧不成书,阴差阳错,一年后二秀嫁给了大诚的远房堂哥成了他的嫂子,婚后一年生了个女儿。大诚因为家庭原因一直未娶上媳妇,孤身一人。二秀记恨大诚,从没正眼看过他,路上偶尔遇到免不了剜他几眼,没人时向他撇撇嘴吐口唾沫,大诚宛如一位失明失聪的残障人咧嘴笑笑。

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二秀的男人往城里运砖,四轮拖拉机被一辆大货车挂翻,车毁人亡。家里的顶梁柱突然倒下,以后的日子怎么过,女儿刚考上大学,二秀哭得撕心裂肺。大诚想去安抚劝慰,在二秀家门口徘徊许久,最终还是没有踏进她的家门,他怕别人嚼舌根影响二秀。

逝去的人一路走好,活着的人珍惜岁月,生活还得继续。二秀擦干眼泪,挺起胸膛,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忙完家里忙地里,忙完地里忙家里。

夏天,太阳火球似的挂在空中,一连二十多天都不肯躲到云层里纳凉歇脚,大地被炙烤得冒火。收割完麦子播种不上玉米,二秀准备浇地。现在浇地挺简单,插上卡,水就“哗哗”地流进田里,不像以前逃荒似的全家出动,箪食壶浆。为了早浇快种,十来户人家决定:白天晚上连轴转捱号轮流浇地。

二秀浇地那天正好赶到了晚上,辽阔空旷的原野上出奇的静谧。月儿不知躲到哪儿幽会去了,星星也藏到云层里说起悄悄话,远处的村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。她一个人在漆黑的夜晚垒堰放水本就有些紧张,不远处的地下还躺着一位上吊新亡的妇女,一向胆小的她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尽管二秀想尽各种办法给自己壮胆,但不管用,手脚冻僵似的不听使唤。她想起了撇下自己撒手人寰的男人,想起一年回家两次平时根本不着家的女儿,孤苦无依的二秀禁不住眼泪簌簌往下流。

此时,不远处的田间小路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,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向她走来。这,他再熟悉不过了——是因爱生情、因情生恨的大诚。她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,扔掉手中的铁锨,一头扎进大诚宽厚温暖的怀里,拼命拍打他的胸脯,尽情发泄心中的酸楚、委屈、愤懑——,大诚紧紧把她揽在胸前。

女儿医科大学毕业招聘到市立医院工作,二秀农闲时闺女就接她到城里去住。可她住不惯鳞次栉比、耸入天际的楼房;走不惯车水马龙信号灯闪烁的柏油马路;去不惯让她找不到北的商场超市;更看不惯女儿整天网上购物大包小袋往家拎快递。想念那个陪伴她大半辈子种着新鲜蔬菜养着鸡鸭的农家小院;想念那几亩风里来雨里去流过汗流过泪几天不见就想看看的黄土地;想念坐在炕沿上陪她家长里短唠嗑打发时光的杏花嫂银杏婶;更想念曾经爱过恨过憨厚淳朴的大诚。两个月不到二秀就像孩子似的“闹”着回家,女儿没有办法,只好由着她。

现在农村庄户人家买家具都到县城家具店挑选,送货到门,再者年龄不饶人,大诚弃业赋闲在家。他自学成才,自费购买音响,教中老年人学跳广场舞。二秀早来晚走,帮大诚扯电线提音响,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。一天晚上,她跳得投入兴奋突然晕倒,大诚和其他几位热心人把她送进医院,女儿也连夜赶来。检查结果是轻微脑梗,需住院治疗,女儿只好请假照顾母亲。

经过十多天的治疗,二秀出院了,但留下右手麻木失去知觉后遗症,需要慢慢恢复。女儿一天到晚忙着上班,哪有时间照顾她,让她一个人在家又放心不下,她思虑再三,只好恳请大诚叔陪伴照顾母亲。她早有耳闻母亲喜欢大诚叔,大诚叔也喜欢母亲。

一个月过后,女儿回家过年。母亲神清气爽,容光焕发,病情有了明显好转,她知道母亲的病要好了。回头看看大诚叔忙碌微驼的背影,她想:两位老人真心相爱大半生,现在都孤身一人,彼此需要人照应陪伴,怎不借此机会成全他们呢?女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时,他们当然没有意见。

女儿为两位老人操办了隆重的婚礼,相爱的两人喜结良缘,终成眷属,于是有了短文开头的一幕。